焦急的母亲根本不愿意去网吧找那两个七歪八扭的男孩,但她说自己别无选择。
由于刚刚搬到城市北郊,31岁的法比纳·达席尔瓦必须让儿子们入学。在线注册是唯一的途径。
“要不是万不得已,我才不会来这儿,”达席尔瓦说,6岁的儿子卢卡斯坐在旁边,拍着鼠标垫上的海绵宝宝玩具。“如今在巴西,互联网是必不可少的。”
长期以来,在新兴市场国家中,巴西一直是引领互联网趋势的领头羊,这股浪潮即将席卷全球。相对于北美或欧洲,在发展中国家有数十亿新网民正在网上探险。
不论新网民上网的目的是为了娱乐,还是不得已而为之,他们的行为是一致的。对于在巴西、俄罗斯、印度、中国和印尼等多样化市场从业的机敏的公司来说,这种转变将带来数量惊人的新客户。
但是,互联网趋势观察家说,全球范围内数字阶层的出现,也是一种危险。新用户正在改变互联网自身的文化。研究者们认为,最初那个理想状态中的绝大部分免费、语言单一、共享数字文化盛行的网络很快将成为遥远的记忆。而且,演化的进程将会极为迅速。
马科斯·阿吉亚尔认为这种增长“可能是爆炸式的”。作为波士顿咨询集团圣保罗办事处的高级合伙人,他与人合著的《互联网的十亿新军》一书已在今年九月出版。书中指出,金砖四国(巴西、俄罗斯、印度和中国)的互联网用户将从今年的6.1亿上升至2015年的12亿。
根据联合国国际电信联盟的统计,仅在五年前互联网用户数跨过十亿门槛之时,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用户比仍为6:4。如今,这个比例大致已经颠倒过来了。
波士顿咨询集团的分析人士认为,相比以往,新用户更加年轻、更穷困、数量更为庞大。越来越多的用户需要接入网络,但他们没有能力在客厅里安装宽带。
正像法比纳·打席尔瓦要通过键盘为儿子们做入学登记,她在很多方面也是巴西低收入用户的代表。那些在家里不能上网的人经常要支付少许费用,在专门的咖啡网吧里上网,即所谓的”局域网小屋。” 一些人开始簇拥在联网的计算机前,或者本地的局域网,玩多玩家游戏,即便如此,互联网的用户群还是在扩大。
在印度的行业趋势分析师们认为,十亿新网民的很大一部分人将通过移动设备进入网络。
“印度的宽带用户数量相当可怜,” 苏尼尔·亚伯拉罕说,他是位于班加罗尔的智库公司互联网与社会中心的董事。“只有不到1%的人口曾经上网。”
但是最近,许多印度电信公司开始通过手机提供免费数据,苏尼尔认为,这种做法会立竿见影地使数百万印度人进入互联网。“从终端用户购买智能手机的那一刻起,他们就会成为数字用户,因为他们无需支付费用,” 他说。“但是,他们不会用你我所知的方式上网。”
相反地,电话公司只提供几个网站的接入服务,例如维基和Facebook等社交网站,用户不能发送图片,但可以发短信息和更新状态。“从一开始,网络对于他们来说,就完全是一个有围墙的花园,” 他说。
互联网中划分区域的新围墙不止于此。尽管有更多用户加入网络,但他们日益因语言不同而被分离。中国4亿网民的上网经验与美国用户的冲浪感受大相径庭。很多软件和网站是用中文编写的。在俄罗斯和印度尼西亚也是如此。
一些观察家们认为,这种差异会带来政治后果。“在那些市场,很多当地公司提供的服务远远好于谷歌和Facebook。” 斯坦福大学的数字技术研究人员叶夫根·莫罗佐夫说。“而且这些本地网络更容易查找,因为这些网站背后的公司主体在本国有声誉。”
莫罗佐夫即将出版新书《网络错觉:互联网自由的阴暗面》,”他说,在互联网十亿新网民中也存在阴暗面。因为贫穷的用户会使用更为集中的方式上网,比如网吧、手机基站等,他们的活动更容易被监控。
“事实上,网吧和手机设备确实赋予政府更多权利,因为相对于家里的桌面电脑来说,这两种东西更容易控制,”莫罗佐夫说。
莫洛佐夫也在怀疑,更大的文化多样性将导致更多的文化对话。“与社区缺乏互动,并非由于缺少工具。只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当代印度人和当代俄国人没有可谈的话题,” 他说。“也可能他们根本不想加入地球村。”
较为乐观的学者认为,文化间的对话是可行的,但需要花大力气缩小社区间的差距。“互联网是相互联系的,但不同的语言和文化会划分出特定的空间,”哈佛大学伯克曼互联网与社会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说。“空间之间也有接口,但相对于多年前我们所设想的大全球空间,还相差很多。”
朱克曼说,网络虽然不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文化交流工具,但它可以成为消除误解的重要媒介。“大部分时间我们都是与文化背景相同的人交谈,而不会跨越文化边界,”朱克曼说。“当我们跨越文化界限时,在某种程度上,我们会无意中听到让人生气的话。”
比如2005年,丹麦报纸上发表了一副描绘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画,使整个穆斯林世界一片哗然。朱克曼说,这样的事件可能会经常发生。“这是看不见的观众问题,”他说。“我们总是要意识到,有些观众在倾听,而且他们会特别关注与其有关的内容。”
谈到最近在网上发生的更为有趣、反响更大的事情,朱克曼喜欢引用的话题,是今年夏天在推特网站上被疯狂转载的一条微博。这个帖子中的巴西葡萄牙语短语“卡拉博卡,加尔旺”,对许多以英语为母语的用户来说,颇为神秘。当被问到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时,一些喜欢胡闹的巴西人声称,加尔旺是一种在亚马逊地区濒临灭绝的鸟类,颜色丰富的羽毛是其被猎杀的原因。恶作剧者声称,这个帖子每被转载一次,就有10美分被捐献出去,用于挽救这种鸟类。
在这种鼓励下,这个帖子很快成为推特的顶级热门话题,或者说是去年六月在全世界被重复得最多的短语。但事实上,加尔旺是加尔旺·布埃诺的名字。他是环球网络巴西体育节目的评论员,他在世界杯期间的解说曾激怒了很多同胞。在巴西的葡萄牙语中,“卡拉博卡”的大致意思是,“闭嘴。”
“美国人在试图理解,而巴西人却在取笑我们,两者驴唇不对马嘴,” 朱克曼说。“在我看来,这就是‘当前’互联网的特点。”
但朱克曼仍然认为虚拟的边界可以跨越。2005年,他建立了“全球之声”网站,汇集和翻译世界各地的博客,部分目的是帮助亿万网络用户进行沟通。
“这十亿用户代表了全球的中产阶级,”他说。“他们正日益成为强大的的经济力量、文化力量。如果要解决气候变化等问题,我们就必须与他们沟通、谈话。”
在里约热内卢破旧的恩热纽皇后区,局域网小屋的一些客户似乎更多地是对网上游戏感兴趣,而不是解决世界问题。。
一个头戴蓝色的棒球帽、长得瘦而结实的少年回答问题时,双眼几乎不离电脑屏幕。“如果允许的话,我会整日整夜地挂在网上,”16岁的卡洛斯·华莱士·克鲁斯说。“我得说,我几乎会百分百上瘾。”
克鲁兹上网成瘾的原因不大可能对美国同龄孩子有吸引力。那不过是谷歌社交网站Orkut上的视频游戏,在巴西和印度广泛流行,但在美国并不太受人关注。
当参观者问他是否曾经花时间浏览比Oorkut更为出名的对手网站时,克鲁兹面带迷惑地回应。
“什么是Facebook?”他问。